慢慢的,村里出了很多钳工,都说是喜坨的徒弟。日子久了,大家也习惯了,似乎那真是一门手艺。喜坨从外面回来,有人甚至会问:“生意好吗?”喜坨衣着光鲜,满面笑容:“好哩,还好哩!”老辈人在一旁摇头:“旧社会,附近十乡八里,只有彭家坡有个彭疤子是扒手,大家都认得他。现在啊,扒手成堆了!”
通哥死心了,再也不想考大学。诗也不写了,他说那东西比考大学还难。家里四口人了,他得挣工分。学校放学:他就扛着锄头往地里跑,还可以赶一气烟的工。一个工分上下两个半日,每个半日分两气烟。
灶里烧的,也要通哥去山上砍。星期天只要天气好,通哥都会上山去砍柴。通哥平日穿衣服算是讲究的,衣上的补丁必须方方正正。但他上山砍柴,穿得就像个乞丐。通哥已经多年没戴帽子,但眼睛同样眯着。他早已是近视眼。
我头回上山砍柴,就是通哥带着去的。家家户户都烧柴,砍柴的地方就越来越远。妈妈本来不让我去砍柴,说太远了,吃不消的。我吵着要去,还必须要穿草鞋。妈妈扔给我一双草鞋,说:“不要哭着回来啊。”
通哥肩上扛着扦担,高声唱着歌。说实话,通哥唱歌很难听。原先在宣传队,他只要唱歌,阳秋萍就会笑。我走了不到半里地,脚就被草鞋磨破了。妈妈的话应验了。通哥回头一看,说:“六……坨,你们小伢儿肉……皮嫩,穿不……得草鞋,不如光……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