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苦笑了。那苦笑中,明显地包含有嫌恶自己的意味儿,却也明显地包含有宽大和原谅自己的意味儿。这两种意味儿相互掺杂着,彼此抵克而又渗透,使我竟觉得他那苦笑,看去很有点儿像是别一种的冷笑了。
我一时有些狐疑,不理解他何以在从头至尾原原本本地向我讲述了他年轻有为的人生中最隐私的历程后,又那么坦白地承认他头脑之中最应讳言的极端个人主义的现在时的思想。尽管我们正处在一个似乎“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自私原则盛行的时代,但大多数人毕竟还是更愿并且更善于将自己个人主义者的本质包装起来的。起码不愿公开宣布自己是一个彻底的纯粹的个人主义者。我甚至对他“招引”我来看望他的目的产生大的怀疑了。
我怔愣片刻,以不解的口吻说:“A君,你干吗要对自己进行刻毒的诽谤呢?”
他却极其严肃地说:“难道你不认为,一种利己之风气,在当前是何等轻而易举就改变中国当代知识分子的灵魂迷幻我们的心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