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中国乐合奏,除了加增声流的强度与繁复外,更无别的作用。一个乐队中的任何乐器都保存着同一个旋律、同一个节奏,旋律的高下难得越出八九个音阶;节奏上除了缓急疾徐极原始的、极笼统的分别外,从无过渡(transition)的媒介……中国古乐之理论上的、技巧上的缺陷是无可讳言的事实,不必多举例子来证明了。
改用西洋乐器、乐式及和声、对位的原理,同时保存中国固有的旋律与节奏(纯粹是东方色彩的),以创造新中国音乐的试验,原为现代一般爱好音乐的人士共同企望,但由一个外国作家来实现这理想的事业,却出乎一般企望之外了。在此,便有一个比改造中国音乐的初步成功更严重的意义:我们中国人应该如何不以学习外表的技术、演奏西洋名作为满足,而更应使自己的内生活丰满、扩实,把自己的人格磨炼、升华,观察、实现、体会固有的民族之魂以努力于创造!
阿夫沙洛莫夫氏[3]的成功基于两项原则:一、不忘传统;二、返于自然。这原来是改革一切艺术的基本原则,而为我们的作家所遗忘的。
《晴雯绝命辞》的歌曲采取中国旋律而附以和音的装饰与描写;由此,以西皮二簧或其他中国古乐来谱出的,只有薄弱的、轻佻的、感伤的东西,以此成为更生动、更丰满、更抒情、更颤动的歌词,并且沐浴于浓厚的空气之中。这空气,或言气氛(atmosphère),又是中国音乐所不认识的成分。这一点并是中国音乐较中国绘画退化的特征,因为中国画,不论南宗北宗,都早已讲究气韵生动。